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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旭昇:《上博四.逸诗.交交鸣鸟》补释

2005年02月15日 14:38 台灣師大國文系教授 季旭昇 点击:[]

《上博四》終於出來了,內容仍舊是那麼精彩。第二篇〈逸詩〉收了兩首逸詩,馬承源先生已經做了很好的梳理。其中第一篇是〈交交嗚鳥〉,原簡雖然殘了一些,但是大體可以補全,其中還有一些文句不是很容易理解。以下,我們試著補全,並做一些疏解。原文沒有什麼問題的儘量用寬式隸定,加外框的字表示是補字。


〈交交鳴烏〉

交交鳴烏集于中梁1,幾弟君子,若玉若英。君子相好,以自為2,幾(以下作△1)是好3,隹心是匡4,間丱(以下作△2)5,皆芋皆英6。

交交鳴烏,集于中渚,幾弟君子,若豹若虎。君子相好以自為禦7,幾△1是好,隹心是藇8,間丱△2司,皆上皆下。

交交鳴烏,集于中澫,幾弟君子若金若9。君子相好,以自為10,幾△1是好,隹心是萬11,間丱△2司,皆少皆大。

1. 交交鳴烏,集于中梁:前七字原考釋據第二、三章補。並引《毛詩.黃鳥》朱集傳,謂「交交」是「往來之貌」。可從。案:《詩經》「交交」,古來有三說,主「小貌」的,見《毛詩.秦風.黃鳥》毛傳;主「飛往來貌」的,見《毛詩.小雅.桑扈》鄭箋;主「鳥鳴聲」的,見馬瑞辰《毛詩傳箋通釋.黃鳥》。近人多從馬瑞辰說。但是從「交交鳴烏」來看,顯然鄭說最合適。因為烏鴉的體積不小,鳴聲也不會是「交交」。

2. 君子相好,以自為長:相好,對我們很好,《毛詩.邶風.日月》:「乃如之人兮,逝不相好。」,通長,領導。原考釋解為「善」,與「君子相好」的意思比較沒有關係。

3. 幾是好:「幾△1」,原考釋讀為「愷豫」,和樂之意。案:「幾△1是好」應是「好是幾△1」的意思,「幾△1」應該是個修身或施政的動作,「好是和樂」比較不切。「幾△1」也好、「愷豫」也好,都不是個常見的詞(原考釋舉《宋書.樂志》有「人心惟愷豫」句,但時代究竟太晚),「幾△1」應該是個聯綿詞,疑有「相好」義,以聲音求之,《爾雅.釋草》有「蘮蒘」,郭璞注云:「似芹可食,子大如麥,兩兩相合。」《爾雅.釋地》有「岠虛」,又作「駏驉」:「西方有比肩獸焉,與邛邛岠虛比,為邛邛岠虛齧甘草,即有難,邛邛岠虛負而走,其名謂之蹙。」「蘮蒘」、「岠虛」都有兩兩相合、比肩等意義,與「幾△1」前雙聲後疊韻,應是一音之轉,疑「幾△1」也應該與「兩兩相合」、「比肩」等意義相近,放在本詩中,則可以解釋為「相好」、「和善」、「親善」。

4. 隹心是匡:據二、三章擬補。即「惟匡是心」,君子時時匡正自己的內心。

5. 間丱△2司:據二、三章補。原考釋讀為「間關」,可從。其意義則舉了三種說法,但是沒有確定要用那一種。案:前兩種是《詩經.車舝》釋為「車聲」、唐人詩中以此形容鳥之飛鳴,於本詩都不合用。第三種說法是《後漢書.鄧寇列傳》「使者間關詣闕」,李賢注:「間關,猶崎嶇也。」此義較合本詩。「間關」應該也是個聯綿詞,舊釋為崎嶇,於本詩則可釋為「不斷努力」。「△2司」似可讀為「謀治」,全句的意思是:君子不斷地努力謀求把施政做好。

6. 皆芋皆英:原考釋讀為「諧華諧英」,可從。意思是:和社會的精英相處得很和諧。

7. 以自為禦:原簡殘,據第一、三章擬補。禦,防禦,在此當名詞用,意思是:自然成為我們的防禦者。

8. 藇:原考釋引《毛詩.小雅.伐木》「釃酒有藇」,《詩集傳》:「藇,美貌。」謂「此指心境」。案:比照第三章「惟心是萬」,此處應該是一個修身動詞,「藇」似可釋為「修美」,意思是:君子努力地修美內心。

9. 若金若貝:據第一、二章擬補。《詩經》喜歡用「如金如錫、如圭如璧」來形容君子(《毛詩.衛風.淇奧》),因此這兒我們以「若金」來和「若貝」湊成一句。

10. 以自為:原考釋指出「」字又見《上博三.周易.大畜》,相當於今本的「衛」。可從。但是,以為此字假借讀作「慧」,為敏、智之義,則可以討論。此字似可直接讀「衛」,即保衛之意。

11. 隹心是萬:原考釋讀「萬」為「勱」,意為勉治。可從。但也可以讀為「勵」,砥勵之意。



經過梳理之後,寬式原文可以隸定如下:

交交鳴烏,集于中梁,凱悌君子,若玉若英。君子相好,以自為長,幾是好,惟心是匡,間關謀治,皆華皆英。

交交鳴烏,集于中渚,凱悌君子,若豹若虎。君子相好,以自為禦,幾是好,惟心是藇,間關謀治,皆上皆下。

交交鳴烏,集于中厲,凱悌君子,若金若貝。君子相好,以自為衛,幾是好,隹心是勵,間關謀治,皆少皆大。


語譯如下:

鳴叫著飛來飛去的烏鴉,聚集在河梁上,和樂平易的君子,像玉像英(似玉的美石)一樣堅貞美好,君子對我們很好,所以自然是我們的領導,他喜歡和我們親善,並時時匡正自己的內心,他努力地想把施政做好,和社會精英也相處得很和諧。

鳴叫著飛來飛去的烏鴉,聚集在河渚上,和樂平易的君子,像豹像虎一樣威猛。君子對我們很好,所以自然是我們的防禦者,他喜歡和我們親善,並時時修美自己的內心,他努力地想把施政做好,和社會上上下下都相處得很和諧。

鳴叫著飛來飛去的烏鴉,聚集在河水邊,和樂平易的君子,像金像貝一樣堅貞美好,君子對我們很好,所以自然是我們的防衛者,他喜歡和我們親善,並時時砥勵自己的內心,他努力地想把施政做好,和社會大大小小都相處得很和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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